恶魔源

Begin with deaths and repair with life

【原创】我用金色的羽毛填满我的枕头 9

在太空中独自流浪是什么样的?登上一艘被授予荣誉的国家太空船外出执行任务是一回事,孤身一人,了无羁绊的流浪是一回事。想想看,没人眯眼仰头朝冲出大气层的你挥手作别,你走后,也没人记得你的名字,你留给地球的不过是一道云层上的灼热划痕。你很快就死了,可能是在脱离母星引力的那十几分钟内飞船就解了体,你只好放开紧挽生命的手,漫无目的的在宇宙中漂浮,不上不下,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消失,就这样漂浮在真空里····瞧着矮星塌缩,瞧着温润透明的地球遥遥在望,瞧着白炽的彗星从你眼前没头没脑的擦过,你还醒着,你喊,我还没死,救救我,可你的声音只有你的灵魂能听到,陪伴你们的除了尘埃,只有无边无尽的孤独。

那是伊娃能想到最糟糕的死法了,不像她所热衷的那些科幻电影里,主角统统都是虚假的出奇固执的可笑,他们不过生活在一个好结局的泡泡里才能出离的幸运。太假了,电影主角拯救世界的方式不过是一个吻,一个冲动愚蠢的决定,现实中你能‘吻’出什么奇迹呢?伊娃不懂自己怎么还会爱这样的电影,奇葩的虚伪,竟然一边嘲笑一边看的津津有味。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无可救药,实打实的未来摆在面前,她却嗤之以鼻,转身冲离了大气层,模仿那些主角,英雄似的驶向遥远的未知,结果呢,却落到独自漂浮在一片黑暗里。

奖杯里盛着的不是未来。

她的脸颊一阵温暖,那只断手又回到了她的噩梦中。十五岁时奖杯里不仅仅是一个alpha少女被许诺的前程,还盛着无数omega的血、肉、和泪。她数不清多少次想象那个omega最后怎么样了。他们幽会被撞破后,她被关进了严不透风的医院隔间里,听着墙壁另一边omega的惨叫,尽管当时他没被标记,但他们也没手下留情。她也曾无数次琢磨omega割礼发生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是什么样的,这时大脑中某些区域响起了警铃,阻止了她进一步思索。

没错,她大可以伸手,四指并拢,抓住奖杯的边缘搂到怀里。她的前程并没有被彻底毁坏,只要她真心改过,金光闪闪的明天仍在招手,她只要够努力,不逾矩,合时宜的奋斗,不久,就能得自己的房子,汽车,崭新的omega,omega怀里小小的接班人。她是一个alpha,她还有机会。

不,但是不了,伊娃朝怀中的奖杯低头看,omega的鲜血流到了她的眼睛里,她太年轻,还不懂得爱,她的手上就沾满了污血。她不禁偷偷庆幸自己的过去就像一张腐烂风化的渔网,幸好她不记得那个被行割礼的omega的名字长相。她可以对自己的记忆欺骗他的存在,即使这样不能减轻愧疚,她至少能假装旁若无事的走过每一条夜晚的街道,只是远远的听着暗影憧憧中怪物低声咆哮,至少每次想到那个omega她不会拿起一把镭射枪把自己脑袋轰烂。

她宁愿漂浮在黑暗里。



 

 

艾尔伯特把怀中人抱紧了一些,alpha睡着了的肌肉仍然是紧绷的,甚至微微皱着眉头,艾尔伯特一手揽住她,腾出一只手,碰碰雕塑般尖锐的眼眶,alpha睡得很熟,无动于衷。

抱着伊娃的感觉很奇怪,更让艾尔伯特奇怪的是一个强大的alpha在他怀里竟然就这么睡着了,一种渐渐充盈的饱胀感填满了他的下腹,他抿着嘴,差点发出喜悦的笑声。他反复回忆她的声音,她说:“没关系,没关系”,她说:“我会帮你的。”上次跟他这样说话的人是皮克斯,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时。

艾尔伯特搂着alpha坐了好一会,直到胳膊上传来丝丝凉意,他轻轻的把alpha抱了起来,伊娃的头软绵绵向后垂去,她的眉毛无意识的抽动了一下,终究是没醒。她比想象中的重,不过搬运她对艾尔伯特来说也没有那么难,长胳膊长腿耷拉下来,身躯在艾尔伯特臂弯里沉静呼吸。他把伊娃搬到她自己的房间里,凯文已经不在了,伊娃长长的身体一碰到床垫就蜷曲起来,艾尔伯特只好收起手,退出房间,悄悄关上门,回到楼梯转角坐着。

“喂。”

艾尔伯特抬头,不出所料是凯文,红色的头发散落在他赤裸的肩头,原本就白脸色苍白的发亮。他一手拿着一团灰扑扑的东西伸到艾尔伯特面前,艾尔伯特接过抖了抖,是一件长袖T恤。

“不需要再来一个海滩男模了。”凯文干巴巴的说,口气一点不像在开玩笑。

艾尔伯特本来想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,但瞄到凯文直勾勾的眼神还是作罢,他快手快脚的把皱的看不出形状的T恤展开套在身上,还在试图抚平腰腹周围的皱纹,便听到凯文不冷不热的声音:“第一次跟尸体打交道?嗯?感觉怎样?”

“还好。”艾尔伯特低声说。

“最好习惯一下,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的是,你要是闲的慌,不如琢磨下你今晚在哪里睡觉,先说好,酒吧里不行,后厨想也别想。”

艾尔伯特惊讶的望着他,凯文眼睛向下撇,一手往裤兜里摸,他摸到烟盒,抽出一根烟,颤颤巍巍的往嘴唇中间塞,他打了三次火都没点燃,打火机响了第四声,一股青烟从红发alpha鼻孔里犹豫不决的飘出来。

“至于伊娃,别打她的注意,你铁定觉得你自个儿是金贵的omega,谁都得来追逐你,争夺你,啧,”凯文向后退了两步,曲曲膝盖,看来本意是想学艾尔伯特一样坐在楼梯上,又觉得ao授受不亲,改为用光裸的后背抵着墙,楼道里贴的是褐底金线的墙纸,年久未换,十分肮脏,但凯文丝毫不介意似的。“伊娃不一样。我也是。总有那么些omega嘛,缠着,求着别人标记他,好达到自己的目的,你可想都别想!”他重复警告道,举着烟的那只手一把把肩上的头发拂开,露出切除手术丑陋的疤痕,艾尔伯特吓了一跳,眨眨眼,不由自主的凑近,试图在昏暗的楼梯灯光中看个清楚,凯文自豪的咧开嘴,吭哧吭哧笑起来:“标记omega的后果,宝贝儿。”

疤痕有艾尔伯特食指那么长,宛如一张扭曲的小嘴巴,上下布满潦草缝合的针脚,在白种人颜色分明的皮肤上像一道写在触目惊心的警告。

“不过,我还是得谢谢你,餐厅里的事儿。”他心不在焉用烟头比划了一下外面,一截烟灰落到艾尔伯特的脚上。“伊娃说你的芯片被移除过?哼,真洋气。我以为我得连你一起——咔嚓——不过,我也算帮你除掉了个人渣,我们扯平了。”

凯文大口的吸着烟,说完‘扯平了’便心满意足的吐出最后一口烟雾,把烟屁股远远一掷,拔腿就要走。艾尔伯特猛地站起来,凯文警惕的瞪他:“干嘛?”

“我只想知道····伊娃说你们做过芯片破坏手术,是怎么做的?”他按耐不住的问。面前alpha往墙根退了两步,站直了脚跟,艾尔伯特一站起来,竟显得凯文有些矮。

“听过二十世纪治疗同性恋的方法吗,” 他心烦意乱的挥挥手,“道理不一样,效果差不多。”

“你们有后遗症吗?”

凯文愣了一秒,随即爆发出恶劣的哈哈大笑声,“后遗症?你把头顶贴上叉子往插座里捅一下试试,我说——还能说什么?有人好一点,有人坏一点,我没啥后遗症。”

“伊娃呢?”

他迎着艾尔伯特的视线,瞪视了他一会,手又放进了裤兜,捏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来,“伊娃坏一点。”

艾尔伯特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,他舔舔嘴唇,赶紧换了一个话题,“他的车怎么办?”

‘他’指的是皮克斯,那辆闪闪发亮的汽车停在后门,不多时就会引来一群苍蝇,那里面有艾尔伯特的指纹,他的信息素,都是追踪他最好的线索。

“我叫查理开走了。”

艾尔伯特点点头,他虽然对这个‘查理’一无所知,却持有种盲目的乐观。他相信伊娃,相信艾米利亚,也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查理。

“别紧张啦,”凯文大度的说,“到楼下去,来点酒。就算omega也能在酒吧里好好玩上一晚。让伊娃睡去。”

艾尔伯特笑了笑,放松了些许,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逃离了皮克斯的阴霾,许久以来他第一次听到希望的火花噼啪燃烧。凯文大步走下楼,震耳的音乐声混混响起,艾尔伯特跟着往前走了两步,感到脚下的地板直发抖。

“Boy’s night, baby.”

笑容在他脸上扩大了,艾尔伯特挤进喧嚣的人群,几个年轻的乐手在台上又叫又跳,唱着不成逻辑的歌词,闪烁浮夸的灯光抽打着每个人的脸,让他们旋转的更疯狂,更快乐。

“我昨天杀了我妈妈,噢!干!我前天杀了我妈妈!”台上的人嘶喊道,一边捶打键盘。艾尔伯特被推来挤去,被迫随着乱哄哄的人群跳舞,有那么一瞬间他回想起他的大学时光,他们几个同学也会到这样的酒吧里玩耍,那感觉像是二十年前了,其实不过五年。艾尔伯特闭上眼,随着粗糙的音乐跳起舞来。此刻的他跟任何人都没什么不同,他扮演的是人群中一个可有可无的醉汉,所有人对他都一无所知,毫无芥蒂,也并不在意,这很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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